168体育官方网站3月14日，澎湃新闻（）刊发两篇卧底采访稿件，揭露了传统健身头部品牌 “威尔仕健身”出售超长限会籍卡的销售套路。同日晚间，一名负责威尔士品牌公关的罗姓工作人员回应称，“转卡能赚钱”属于个别销售的私下行为，并称日前也收到相关投诉，已陆续开除涉事相关人员，并联系客户进行退款。
该罗姓工作人员称，上述调查涉及承诺“转卡能赚钱”的工作人员约有一二十人，系销售口头向客户承诺，“属于欺诈行为”，目前已陆续被开除，永不录用。
不过，仅澎湃新闻记者卧底调查和暗访涉及的门店，就至少有10家，涉及的销售、店长等人员较多，还有店长称，一名涉事女销售来自总公司团购部。在澎湃新闻收集的投诉中，还涉及更多的门店和工作人员。
该罗姓公关人员称，威尔士官方规定的办理账户年龄上限，确实为80岁。同时，用户的一个有效证件能开一个账号。如用户在用身份证开了账号后，也可能再用护照办一个账号，“可能是需要后期优化的。”
不过，对于消费者反映自己办卡至80岁上限后，有销售为了继续诱导其办卡，重叠使用年限，办出多份会籍合同的情况，该罗姓公关人员并未给出解释。
至于销售人员可登录高层系统权限，查看全国所有门店会员信息，包括未成年人在内的有效证件信息等情况，该罗姓公关人员称，威尔士内部的监管确实存在漏洞。她还称，从今年1月开始，威尔士业务部账号已被管控，不得随意使用他人权限查看会员信息，“技术层面已经把这个问题解决了，信息技术部已经加强了流程上的管理”。
此外，该罗姓公关人员提到，威尔士日前也曾接到会员关于转卡能赚钱的投诉，经查发现有七八家门店的销售人员存在这种情况。其称，威尔士官方和客户签订的合同及协议是统一的，合同中未做出转卡赚钱、理财等承诺。
3月14日，澎湃新闻刊发卧底报道《315暗访｜卧底威尔仕健身：失控的会员年限和不可信的“理财式”推销》，揭露了威尔仕健身门店销售假装成“系统后台客服”，以登记领取礼包、被盗用会员升级权益等话术，引诱会员到店，进而诱导会员办理超长年限、高额预付费健身卡的套路。对于一些谈不下来的会员，该门店销售经理称会以长期卡将停售，拆分转卡可获高收益高回报的“理财”话术，作为最后的“杀手锏”。
当时的后台资料显示，在上海、北京、重庆等全国多地门店，大量会员持有多份长期会籍合同，不少会籍有效期可至2050年，乃至2070年以后。有会员的会籍有效期，一直延续到其87岁。
为了验证上述情况，2022年8月末至2023年3月初，澎湃新闻记者陆续前往多家门店咨询办卡续费等情况，发现销售们仍在售卖长期卡，继续使出拆分转卡“理财”线日，澎湃新闻刊发的另一篇报道《口述｜我买的威尔仕健身卡能用到一百岁，销售仍鼓动我借钱继续买》，“90后”消费者张强（化名）讲述被上述“理财”话术吸引后掉入坑的被骗经历。其描述的部分细节，和记者的卧底调查发现的推销套路，也较为相似。
2022年8月至2022年12月中旬，张强在上海的尚汇豪庭店、环球港店、尚海郦景和九六店，共4家威尔仕健身门店办理了多张健身会籍卡，共签署了7份会籍合同，花费16万余元，累计购买会籍年限长达63年。加上他此前办理的一张5年卡，他得健身至100岁，才能用完这些健身卡。
其中，有6份合同办理于一个半月内。他说，三家威尔仕门店的销售人员均向他承诺，升级卡种权益或购买长年限期卡种，就可以在两个月至六个月内，将他名下成本约为3000多元一年的健身卡，按一年9000元至12000元不等的价格，打包转卖给“已谈妥的”个人会员或企业客户，让他获得高回报。万一到时无法转卡，也可以按原价退还，稳赚不赔。
为了取证，张强在今年3月前，还前往上海的其他多家威尔仕健身门店。在他提供的几段对话录音中，销售们口中转卡可获利的金额更高。
2023年2月，张强向威尔仕健身母公司“威康健身管理咨询（上海）有限公司”登记所在地的人民法院提起诉讼，要求退还其在4家威尔仕健身门店办理的所有会籍卡，金额共计16万余元。法院已于3月10日立案，目前正在审理中。
公开资料显示，“威尔仕健身”为“威康健身管理咨询（上海）有限公司（下称“威康健身”）”旗下的健身品牌，成立于1996年，创始人为王文伟。
威康健身成立于2007年，法定代表人为张立。经营范围包含：体育健身服务、美容服务、食品经营、体育场地设施经营等。2020年11月24日，威康健身曾被上海市浦东新区人民法院列为被执行人，同时被限制高消费。
威尔仕健身官网刊文显示，截至 2021 年 10 月，威尔仕在全国总计开设了 165 家健身馆，会员达到 130 万人。
“这事儿，就怪我起了贪念。”面对眼前一摞会籍合同，张强感到有些好笑，更多的是懊悔。
2022年8月至2022年12月中旬，“90后”男子张强（化姓）在上海4家威尔仕健身门店办理了多张健身会籍卡，共签署了7份会籍合同，花费16万余元，累计购买会籍年限长达63年。加上他此前办理的一张5年卡，他健身至100岁，才能用完这些健身卡。
其中，有6份合同办理于一个半月内。他说，三家威尔仕门店的销售人员均向他承诺，升级卡种权益或购买长年限期卡种，就可以在两个月至六个月内，将他名下成本约为3000多元一年的健身卡，按一年9000元至12000元不等的价格，打包转卖给“已谈妥的”个人会员或企业客户，让他获得高回报。万一到时无法转卡，也可以按原价退还，稳赚不赔。
张强称，多家门店销售均采用相似话术，不是一个销售的行为，此外还有威尔仕品牌的“加持”，他为此着了魔，认定短期投资健身卡，很快就能赚大钱。
张强说，2022年年底，到了其中两家店销售人员承诺的转卡期限，他先是联系不上其中一家门店和他对接的销售，之后被告知该销售离职了，后来和他对接的销售人员称不是他卖的卡，不归他管；另一家门店的销售人员则称，他在该店办卡后又在其他门店办卡，影响了转卡流程，需先将后来办的卡转掉。这时，张强感觉自己成了“冤大头”。
“一旦信了，智商简直就是零。”张强说，维权过程让他身心俱疲之下，2023年2月，他向威尔仕健身母公司“威康健身管理咨询（上海）有限公司”登记所在地的人民法院提起诉讼，要求退还其在4家威尔仕健身门店办理的所有会籍卡，金额共计16万余元。法院已于3月10日立案，目前正在审理中。
为了取证，张强在今年3月前，还前往上海的其他多家威尔仕健身门店。他称，均是门店主动电邀其到店“谈卡”。而在他提供的几段对话录音中，销售们口中转卡可获利的金额更高。甚至有销售劝说称，可以在网上借钱办卡，“挺过这两个月，就什么都有了。”
澎湃新闻刊发的卧底报道《315暗访｜卧底威尔仕健身：失控的会员年限和不可信的“理财式”推销》中，揭露了威尔仕健身门店销售以登记领取礼包、被盗用会员升级权益等话术，引诱会员到店，进而诱导会员办理超长年限、高额预付费健身卡的套路。销售人员称，面谈时也会以长期卡将停售，拆分转卡可获高收益的“理财”话术，攻破一些会员的“最后防线”。
而张强所称被骗经过和细节，和记者的卧底调查时销售人员透露的部分推销套路相似。
3月14日，澎湃新闻和张强一起再次来到他办卡的多家威尔仕健身门店，有门店工作人员同意全额退款，但最快需3个月左右；有门店工作人员称目前查得紧，但“6月转卡有希望”，现在选择退款需扣30%手续费。
几年前，我在威尔仕健身办过一周体验卡，但坚持锻炼对我来说太难了，体验卡过期，我就没考虑办卡。
2021年8月份，我接到威尔仕健身尚汇豪庭店打来的电话，对方说可以领运动礼包，我就带妻子一起去了，离我家很远。但到了门店，礼包没领到，却是销售迎了上来，说门店未来会升级，给会员免费提供浴巾、橙汁饮料、健康餐等。总之，说得特别好，让人挺心动的。我俩商量，那就办一张吧，偶尔来锻炼的话，也能体验更好的服务。当时，我刷了23100元，把十年钻石卡拆成了两张，我和妻子各自持有一张五年卡，普通门店都能进，可以使用到2026年。后来，我只象征性去过两三次。
2022年8月初，我突然接到威尔仕健身环球港门店的电话，说要给我升级会员权益。到了门店，是一名男销售接待的我，寒暄了几句，对方就切入正题，说以后不能卖长期卡了，到时办会籍卡的价格不会像现在这么优惠，还说我是老会员，抽中了一个只有少量会员才能拥有的“权益升级”名额，能打通其他高级门店的使用权限等。
对方还提到，以后转卡能赚钱——这是我第一次从门店销售口中听说转卡能赚钱的事情，对方还报了一个很高的收益金额，我有些半信半疑。
但最后，我还是办了一张10年宇宙卡，主要是因为对方说有银行卡联名活动，可以帮我免费做分期，没有手续费。我当时的心态其实很平，没把对方说能赚钱的事情太放在心上。如果能转卡赚点差价，最好不过，转不掉，那这10年我也可以自己用。刷卡的时候，我收到扣款通知，销售说是信用额度被暂时冻结，但我回家一查，发现24880元就是被一次性刷走了，他们根本没有给我做分期，我挺生气的，跑去讨说法。但对方不认，我只能自己认了。
到了11月1日，我此前开过卡的尚汇豪庭店打来电话，也说让我去领运动礼包。等待我的男销售单刀直入地说，要想赚更多钱，就得打通最高权限，把会籍卡种升级成VVIP卡。他信誓旦旦地说，最快两周，最慢两个月内，也就是2022年年底前，升级卡种后就能以每年9000元的价格，帮我把当天办理的，以及在上一家门店办的10年卡，全部转卖出去。
那位男销售隔着小圆桌，还给我展示了微信上一些转卡成功的聊天对话，说手头就有谈妥的现成客户，很快就能出售，之后就直接走公司流程，让我等着拿钱，稳赚不赔，还可以帮我做分期付款，手续费也由他承担，年底转卡后直接扣除。他还说，万一真转卖不出去，也能帮我原价退款，我无需承担任何风险。
我问他，为什么每次都说有礼包，但我从来没领到过。对方说，能让你赚这么多钱，还在乎一个礼包吗？我又问，为什么要帮我转卖，让我白赚这么多钱。他强调，是因为转了卡，他能从中抽一些利益，所以自然乐意。这些话，听起来都很合理，所以后来其他门店打电话说领礼包，我就明白，是让我去谈卡。
当时，我已经上头了，销售在纸上给我写怎么组合购买升级卡种更划算，我也没心思听，整个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信心满满，我感觉一个能赚钱的机会来了。
我是90后，研究生毕业后，一个偶然的契机独自来到上海工作。我是搞研发设计的，经过几次跳槽，现在收入还算不错，但经济压力也不小。这两年我结完婚，刚生了孩子，把父母和妹妹也接到上海一起生活，老两口主要负责照顾孩子。之前，我出租了在上海贷款买的小房子，和妻子租房住。现在人多了，我们准备换租一套面积更大的，所以房租是每个月最大的开销。
我一直就有买理财产品的习惯，肯定也想赚点钱。主要搞搞股票型基金，一路过来也是起起伏伏。几年前朋友推荐我买过一个P2P产品，收益率有19%，我投了几万块钱，好在暴雷前就提现了出来，小赚了几千块钱。
当晚（2022年11月1日），我在尚汇豪庭店共刷了54075.95多元，办了一张宇宙10年卡和一张3年VVIP卡，会籍期限延长到了2049年。按照销售的承诺，我估算，23年的会籍卡，成本也就是8万多元。但两个月后，我至少可以赚12万元。
从这次开始，我就彻底陷进去了——之前，只有一个门店销售告诉我转卡能赚钱，我感觉可能是销售的个人行为，现在看到其他店销售也在搞，谈卡话术都很相似，而且威尔仕健身是全国连锁，是个大品牌，那我还有什么不能信的呢？
可以说，这次办卡的过程，不仅打消了我之前的所有顾虑，而且让我更加坚定地相信，转卡就能赚到钱。此后给我打电话的门店越多，我就越相信这事儿。
回家后，我才告诉妻子又办了卡，她反应很强烈，和我大吵了一架，认为这事儿不靠谱。但我当时已经鬼迷心窍，后来的卡全是一个人偷偷办的，不敢让她发现。
2023年3月14日，澎湃新闻记者陪同张强来到威尔士健身九六门店。澎湃新闻记者 图
过了大半个月，我又接到威尔仕健身九六店的“领礼包”电话。这次来了一个女销售和我聊，她直接当我面接通电话，问那头，X总，您不是说需要40年卡吗？我这边正好有一个人可以转给你。没说几句，她就挂了，告诉我这个现成的客户马上就要卡，最迟12月底。
但她一算，说还差23年。她的解释是，因为我在上一家尚汇豪庭店办的卡还没转掉，跨门店办理的话，只能拆出其中一部分。但她又说，如果我当天再买20年卡，她就用自己的权限帮我免费补3年，就能凑满这40年。最重要的是，她承诺，转给电话里那位老总的价格，按照一年9500元来算，比上一家还高。我当场又刷了43776元，办了一张钻石10年卡和一张宇宙10年卡。
2022年12月中旬，电话又来了。对方说是总部客服，让我去尚海郦景店领礼包。这回，销售说专门对接企业客户，手上正好有一个公司的工会想要20年卡。如果我当天办新卡，就帮我按照每年12000元的价格转出去，抽取10%左右的提成，承诺2023年6月中完成转卡。他们也给我看了微信聊天记录，说有很多人买卡都是要赚钱。
我感到有些奇怪，为什么每家转卡的回报率都不一样，而且一家比一家高？对方说，是因为每家门店的客户资源不一样。
当时，我的会籍合同已经办到80岁了，按照他们公司规定是不能再继续办的，但销售说有办法处理。再买20年，就是违规办到了100岁，但我并不介意，反正这卡是拿来短期投资，所以我又付了43776元，办了一张钻石10年卡和一张宇宙10年卡。当时因为着急回家，我刷完钱，没签合同就走了。
之后，因为疫情关系耽误了几天，时间一晃就到12月底了。我想着，终于可以完成转卡收钱了，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我这几个月以来的深信不疑彻底崩塌。我逐渐醒过来，发现我被骗了，而且被彻底套牢了。
在2022年12月27日之前，我多次给尚汇豪庭店的那位销售发微信，询问转卡进度，对方都说“在走流程”，但后来就彻底不回复微信了。我预感不对劲，28日就跑去他们门店。前台人员说这个销售离职了，来了另外两个人和我对接，其中一人说是销售经理，另一人说是店长。
张强与尚汇豪庭涉事男销售的微信聊天截图。张强称，从2022年12月27日开始，就无法联系上该销售。受访者供图
他们给我看了一张所谓的内部系统流程图，但全是代码，根本看不懂。他们说，后台显示转卡流程快走完了，但因为我11月份又在其他门店办了会籍卡，会籍档案被转走了，为了避免审批出问题，所以必须要再办一张1588元的卡，把会籍转回来才行。而且，这张卡必须用其他人的名义办理，对方声称会和我账户绑定，是一张“亲属卡”。
眼看成功就在眼前，我最后还是妥协付了这1588元，但没给我任何收据和凭证，也没有签合同。我当时已经留了心眼，开始录音保留证据。
之后，我去过好几次门店催进度，但他们都说在走流程，最快十几分钟就把我打发走了。2023年1月中旬，在春节前几天，店里只剩下一个前台，销售全都不在。微信只能联系到那个销售经理，对方竟然“摆烂”说，不是他卖的卡，不归他管。之前承诺的“转不掉全额退款”，现在变成了只退1588元。
注：3月14日中午，张强拨通了尚汇豪庭门店店长的电话，对方称现在公司不让其所在区的门店办理转卡，同意退1588元。至于张强在该门店签的其他合同，该店长要求张强到店后当面谈。当晚，澎湃新闻记者陪同张强来到尚汇豪庭店。自称是店长的工作人员同意全额退还张强在该门店办理的多张卡，让其签署一份“投诉处理报告”，要求其写明“不同意30%违约金”，并称最快3个月左右可以完成全额退款，但需要张强自行打电话给威尔仕官方客服催问后续退款进度。
而同样承诺年底帮我转卡的九六店那名销售，微信能联系上，但同样没有任何进展。我也去过几次门店，对方说是因为12月份我在尚海郦景店办了卡，影响了我的转卡进度，只有把后来办的卡转掉，他们门店才能继续处理。
注：2023年3月14日，记者陪同张强前往威尔仕健身九六门店，未见到此前与他对接的女销售。接通微信语音电话后，该女销售表示，只要张强把尚海郦景门店办理的卡种转掉，她就可以立马帮他处理。“我现在手上就有客户，立马就能转。”该女销售说。
张强要求全额退款，但对方称，只能按照会籍合同上的条款退还30%。九六店其他销售人员表示，退款周期至少4个月以上。
至于尚海郦景店，当我得知上当后，就不想签署会籍合同，但门店销售直接说，无论签或不签，合同都进后台系统了，对门店没有任何影响。但我不签，就直接影响我未来的转卡进度。我只能签字，到时候他们又多了一个转不掉的理由，我该怎么办？
实际上，在此之前，我根本没有看过签订的会籍合同，销售们都是先拿POS机让刷完卡，最后才去前台，指着电子合同的签名处，让我签字。因为我相信这事儿是靠谱的，他们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根本没有任何怀疑。后来为了维权，我才拿出所有的会籍合同细看，发现销售们的承诺都没有落到合同里。
我还发觉，在尚海郦景店超年龄办的两张10年卡，两份合同上显示的会籍时长居然是从2022年12月至2042年12月——和我此前购买的会籍卡年限重叠。在威尔仕健身的官方App个人页面，也唯独不显示这两份合同。
注：2023年3月14日下午，澎湃新闻记者来到威尔士健身尚海郦景店。自称负责所有客诉问题的陈姓店长查询张强的个人会籍合同后称，近期总公司关联的“基金公司”查得紧，所以暂时禁止转卡，过段时间可以处理，“6月转卡有希望”。他称，该门店办理的会籍合同根本不会影响其他合同的转让。现在退款只能按照会籍合同上的条款，扣除30%手续费，无法全额退款。
该陈姓店长还称，和张强谈单的女销售来自总公司团购部，销售合同单挂在该门店，转卡和全额退款均由该销售处理。如果届时转卡不成功，也无法提供承诺全额退款的有效凭证，需要扣除30%手续费退款。当天，张强并未拨通该女销售的电话。
App页面所收录的张强会籍卡合同，没有显示其最后在尚海郦景店办理的十年钻石卡和十年宇宙卡。受访者供图
那段时间频繁去门店维权的过程，我只能用“身心俱疲”四个字来形容。有时开车单程都至少要30分钟，他们却三言两语打发我走，根本不是抱着处理解决的目的。
上海之前出台了《上海市体育健身行业会员服务合同示范文本（2021版）》，设置了在“7天冷静期”内，如未开卡就可退款的新规定。但因为销售的承诺，我已经错过退款期了。
2022年2月中旬，我向威尔仕健身母公司登记所在的地方人民法院申请诉讼，要求退还我在环球港店、尚汇豪庭等四家门店办理的所有会籍卡，共计16万余元。同时，我也写明了，愿意承担30%的退卡费，一并退掉最开始办理的五年卡。
因为我手上的实质性证据很少，为了取证，尽可能地证明他们这种行为不局限于个体，168体育官方网站而是一种群体行为，我就顺势同意去了好几家不同的门店，都录音保留了证据，为此花了很多时间。
我看着他们一次一次地表演，用相同的套路配合演戏，甚至他们每一步要做什么，会说什么话，我都能猜到。他们给我报的转卡要求年限，也很有“艺术”，就是看着我系统里的办卡年限，每次只故意多说一点，让我感觉够得着，就差那么一小步，就能赚到钱。
像2023年2月初，智慧广场店的一名男销售自称来自总部大客户部门，专门接待公司企业，他刚和一家公司工会签订协议，需要在今年5月中旬采购一组78年的VVIP卡，按每年16800元的价格算，除去给他的提成和给工会会长的回扣，不含税转卡共计可赚1170000元。他和我承诺，这是工会的专款专项费用，对公转账开票后，就会把一百多万元一次性打到我的账户上。
他还保证，万一转不掉卡，就可以原价退款，本金有保障，唯一的风险，就是没有收益。168体育官方网站但他强调，这种概率极小，工会这个项目基本定型了。
他告诉我，之前为了让我违规超年龄办卡，尚海郦景门店员工是弄了一个“回乡证”，重新帮我开了一个新账户来收录合同，所以需要把这个账户下的合同全部升级成VVIP权益，此外还要补足15年卡，让我再掏64688元。
真按他的说法，我投二十多万，半年就能赚九十多万。我故意问他，为什么之前几家店都承诺年前转卡，但到现在都没成功，能不能系统里看到转卡进度。对方说，门店看不到转卡流程，保证他这里有后续跟进保障，一买单，就立刻帮我走转卡流程。
我继续装傻问，为什么不能和其他会员拼单，只转我手上的43年卡。对方一听就不乐意，说他只做一次性转让，拼单对公处理麻烦。
有的门店销售还让我去网上借钱来买卡，还说，“挺过这两个月，就什么都有了。”
当初我多么相信，现在回想就觉得有多可笑，有多傻。我被销售们口中“绝对赚钱”这样的话冲昏了头脑，起了贪欲，进而影响了判断力。一旦信了，智商简直就是零。
我平时很少看社会新闻，也不太使用社交平台，但在维权过程中，我特意去查，看到了和我相似遭遇的维权帖子，还加了相关维权QQ群，发现有很多人都称被威尔仕健身的各种套路诱导办卡。
后来，我还认识了20多个维权的消费者，大家也都称是相似情况，被高回报的话术诱导办卡，光我们这些人，涉事金额就超过100万。他们经常分享和讨论维权过程，但我感觉，只有通过法律的途径，才能解决。
这次的事情，也给我上了一堂课，不能相信所谓的高收益率，也要好好评估公司的资质和相关监管，否则维权成本太高了。
张强从2021年至2022年12月办理的所有会籍合同，其中有两份为电子合同，未打印纸质合同。受访者供图
近年来，单用途预付卡消费纠纷频发，成为社会关注的焦点。中国法学会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研究会副秘书长陈音江指出，预付式消费问题涉及到各行各业，不仅涉及人数众多，而且涉及金额较高，一直是消费者投诉的热点难点问题，也是侵害消费者权益最突出的问题之一。“企业把种种隐患，通过高风险销售转嫁给了消费者。”上海市消保委副秘书长宁海此前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单用途预付费卡的商业模式已然“走偏”。
体育健身领域的健身卡是否属于单用途预付卡，各地规定不同。而据北京市消费者协会网站，2020年全市单用途预付卡消费投诉共17万件。其中，体育健身等行业5万件，投诉量是2019年的6倍，投诉主要反映发卡主体无门槛、预收资金无监管等问题。
2022年3月14日，上海市消保委、上海市单用途卡协会等联合发布的《上海市体育健身行业投诉分析报告（2021年度）》统计显示，2021年度上海市体育健身行业预付类消费投诉总量仍处于高位，全市各级消保委共受理投诉8436件，同比上升48.3%，投诉集中在“正常经营无法退卡或可以退卡但手续费高”和“经营者关店时无法付款或退卡”。其中，威尔仕健身的投诉总量排名第一。
“您好，我是威尔仕健身总部客服，您的会员权益名额被人盗用，请到指定门店处理……”如果你接到这样的电话，并信以为真前往指定门店，那么，你可能会陷入威尔仕健身门店销售人员的套路。
该客服可能并不是总部的，而是这家指定门店的普通销售，你的名额也没有被盗用，这只是一种引诱你到门店面谈的线月初，澎湃新闻（）记者在一家威尔仕健身门店卧底调查发现，忽悠消费者到店办理超长年限、高额的预付费健身卡，是店内销售人员的主要目标：普通销售千方百计电邀“有潜力”的会员到店，销售经理则上演层层“套路”当面诱使客户下单。
当时的威尔仕后台资料显示，在上海、北京、重庆等全国多地门店，大量会员持有多份长期会籍合同，不少会籍有效期可至2050年，乃至2070年以后。有会员的会籍有效期，一直延续到其87岁。
记者通过卧底以及暗访发现，称10年卡等长期健身卡将停售，未来会升值，以后可以拆分转卖赚差价，是多家威尔仕健身门店内销售人员使用的套路。健身卡俨然被当作一种“理财卡”销售，但“升值赚差价”的说法并不是一个可信的承诺。
2023年3月初，当记者时隔半年再次咨询同一个销售经理，对方仍推荐办理同样的10年期卡种，同样的价格，同样称未来可帮忙转卡赚差价。只是，他口中的“去年年底”停售长期卡，又变成了今年“6月”停售。
2022年8月26日，澎湃新闻记者以应聘为由，随机进入位于上海普陀区的一家威尔仕健身Wills普通店，被安排学习成为一名会籍销售，主要工作是邀约客户到店。
该门店的销售营业额，在全国范围属中上游水平。当时销售人员不到十人，分为销售经理、销售主管和普通销售，前两者侧重在前台抓单和面谈签单，后者以电话邀约顾客到店为主。当时店内共有三位销售经理，均在传统健身行业从业多年。负责面试记者的艾经理就是其中一位。她2017年入行，自称擅长面谈“拿下”年轻男客户。普通销售多为90后，大多数为女性，工作年限不一。
销售人员和健身教练共用的小办公室里，两侧沿墙共排列了十余个格子间工位，销售人员没有固定工位，日常共享使用5台电脑，其中有3台登录的是该公司一孙姓总监的后台系统账户，其账户权限可以直接查看包含尚未开业门店在内的全国所有门店信息，如用户资料、门店流水业绩等。同时，所有会员的个人身份证、护照等有效证件正面照，甚至学龄前儿童的身份证、户口本相关页等信息，在后台也一览无遗。
一名在该门店多年的女销售告诉记者，该高层是公司核心成员，“（职位）快顶天了”。多名销售人员反复提醒，千万不能退出该账户，否则要重新索要手机验证码后才能登录，“影响做业绩”。
记者初到门店的任务之一，便是熟悉这个用于日常业务操作的后台系统。艾经理边演示边介绍，先在“会籍名单”中的“门店栏”选择一家门店，接着将会员的手机号码输入“会籍信息综合查询”中的对应栏，就可查看该会员持有的所有会籍合同、私教合同、运动出入场、客诉记录等详细信息。
记者浏览上海、北京、重庆等全国多地门店会员资料发现，大量会员持有多份长期卡会籍合同，有不少会员的会籍有效期可至2050年，乃至2070年以后。如一位出生于1988年的女会员，其从2022年1月至2022年2月，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在两家店连续办理4张10年卡，花费9万余元。其会籍有效期至2062年8月，即可使用至74岁。
威尔仕健身多家门店的工作人员称，会员只能办卡至80周岁，且超过80周岁无法进入门店健身。但记者注意到，有一位出生于1995年的男会员，其从2021年8月至2022年8月办理了多张3年卡、5年卡和10年卡。除一次退卡外，共计花费13.8万余元。他最后一次办卡，是在2022年8月16日办理了一张10年转让卡，后台显示该卡“未签”，但状态“正常”，并显示该会员的会籍有效期已延长至2082年8月20日，即可使用至87岁。威尔仕官方客服称，每张卡只可转让一次，受让人不可再次转让。
“我们的宗旨只有一个，就是把会员骗过来。”卧底期间，记者所在门店的多名销售反复向初来的记者灌输如此理念。一名销售直言，如果一名会员听完所有话术没有挂电话，并来到店里，“来了之后一定是‘大板子’（此处指大单）。”艾经理告诉记者，刚入门先拨打本店会员电话，可以选择短期体验卡过期的会员，以及购买了单店卡或钻石卡，购卡数量少且购卡时间在半年前的会员。慢慢熟练后，再拨打附近其他门店的会员。
为了尽可能地获取信任，该门店的销售们打电话时会重新包装身份——要自称是“系统后台”或“总部客服”，不能说是门店销售；先假装询问对方此前是否收到过官方系统短信，以此引起重视；要求会员必须到“指定处理点”，即销售所在的门店，或由同一区域经理负责的门店，因为“是公司派出专员进行处理”。
若用户有意向到店，销售就可以自行扫描一张门店二维码，填写会员的名字、手机号码、预约到店时间等，勾选发送短信后，一条1069开头的邀约短信就会自动发送至该用户手机上，“告诉会员必须在前台出示这条短信才能由专员处理，这样看起来更加真实。”艾经理说。
记者卧底的上海普陀区一家威尔仕健身（Wills）普通店记者所在门店和徐汇区、普陀区的另外三家门店属于“兄弟”门店，同属一个区域经理管理。据介绍，上海共有20多个区域经理，互为竞争关系。不过，所谓兄弟门店，同样亦敌亦友。“能把会员弄到我们店就行。”一名销售如是说。
为“引诱”客户到店面谈，销售们使出多种话术。其中，称会员尚未领取运动礼包，或到店登记即可每月获赠邮寄礼品，是最简单的话术之一。多名销售告诉记者，礼包礼品内容可“随意编”，但要尽可能笼统，如运动套装、运动包、水杯、价值7000元的抵扣券等等，不能具体说是哪个运动品牌，以免会员较真惹麻烦。
而所谓的“升级会员权益”“激活至尊一卡通名额”等话术，更为常见。记者注意到，在小红书、微博等各大社交平台，有大量消费者反映遭遇该种话术套路的经过。艾经理称，使用这套话术的最大好处，是可以让会员潜意识里感觉未来会籍卡只能一年一办，且价格十分高昂，“为接下来的面谈签单做铺垫。”
根据该店共享的话术资料和多名销售的现场“教学”，给会员打电话时，可以先查阅会员后台办理的会籍卡，告知对方，只有购买该年限卡种、消费总金额达到总部要求的高端客户，才有资格抽选获得权益升级的名额。“先要抬高会员，让对方感觉名额有限。”艾经理说。
销售主管小红称，如果对方愿意听下来，就可以展开“吹”，如称威尔仕健身融资后，未来70%的门店都将升级，获得该权益后，该会员非但可在会籍有效期内继续使用相应门店服务和新增的“VIP高端区域”，还可使用新开的高端门店。同时，取消长期卡后，该会员也无需像其他普通用户一样，每年要支付近万元的会籍费，只需连续数年交一定金额的“管理费”，就可打通所有权益，在威尔仕“终身”使用。
“你就吹呗，吹至尊区域免费提供运动餐、免费按摩椅、吧台、独立卫生间等等。吹未来要开30至50家门店，都可以。”小红说。那么，未来是否70%的门店都会升级？她面露难色，笑着回答：“也许吧，融资话术主要是为了让会员感觉我们比以前高端了。”
此外，为了“逼”客户到店，销售人员还会编出有人盗用其权益名额，需要重新到店激活等理由。艾经理提醒记者，电话中只需大致介绍上述内容，特别是价格部分，“你就让他们到店里来聊，会有经理来谈的。”
多名销售叮嘱记者，后台显示为“冻结”或“退款”的两种会员，要尽量避免，特别是有“消协”投诉记录的会员，千万不能打，“不然会盯着你问退款进度。”一名销售称，除了“7天无理由”退款申请处理较快，其余的可能需要半年以上才能到账，甚至更久。
如何在面对不同会员时使用“对症”话术？有销售直言，需要多打电话，“慢慢找感觉”。但记者注意到，该系统后台无法查看销售跟进情况及电销拨打记录。小红对此表示，这么多家门店，根本打不完，也会有新会员不断入库，无需担心用户被骚扰这一问题，“不重要，让他们（指会员）烦。”
记者卧底所在门店，销售人员可直接使用高层权限查看全国所有门店会员信息，包括未成年人在内的有效证件信息。记者浏览门店电脑的后台系统发现，系统内有大量在其他生活信息及交易平台上购买过短期体验卡的用户资料。有销售对此表示，只要在前台办过登记，或在手机端注册过，信息就会留存下来。
有消费者对销售电话不胜其扰。记者卧底期间联系的会员，有人已身在国外，有人压着怒气却依旧有礼貌地回复，希望转投诉处理，并要求不再致电骚扰。
“有一个情况要和你反映。”一位居住在普陀区且长期在记者卧底门店健身的常女士向记者“诉苦”，称她已来该门店登记了七八次通讯地址，但从未有人给她运动礼包，只是不断被引导办卡。之前她还接到过类似电话，要求只能前往浦西的另一家门店才能办理，“每一次都是白跑一趟。你们这样不断消费老顾客，吃相也太难看了。”
不过，后台系统页面上也没有客诉反馈功能，销售的套路是告知对方，会将该情况反馈至公司，并谎称公司会邮寄礼品作为补偿。“这种人就是喜欢贪小便宜呗。”有销售对上述女会员如是评价。
2022年12月上旬，记者卧底所在门店的会员张林告诉记者，在2022年的11月末至12月初，连续两周，他每天中午都会接到威尔仕其他门店销售人员的电话，“在我午休的时候打来电话，我说在睡觉，对方就挂了，第二天同一时间继续打。”该会员生气地说道。
12月上旬，澎湃新闻记者以亲属身份，陪同张林来到位于上海市静安区的一家威尔仕W系列门店。销售人员此前在电话里称，张林常去的门店未来要升级，必须到该门店激活才能继续使用，并发来一条1069开头的预约短信。然而，到了该门店，销售只让其接收了一个验证码，就称已完成升级。
“这个验证码我只要登录App就会收到，168体育官方网站哪来升级？”张林说，当时他的会员卡期限，至少还有五年。
根据门店规模、配套设施等条件，威尔仕健身分为Wills普通店、W店和VIP店。主要出售的会籍卡种包括：单店卡（仅限某个门店使用）、钻石卡（全国普通门店通用）、宇宙卡（全国普通门店和W门店通用）和VVIP卡（全国所有门店可用）。
一家威尔仕健身门店公示的销售价格。澎湃新闻记者 图门店官方公示的“会籍卡种价目表”显示：钻石卡1年售价5288元；宇宙卡1年7188元；VVIP卡1年16800元。但记者调查发现，对1年卡“明码标价”之外，实际上另有一套会籍卡种及更低的报价，信息的不透明给了销售人员发挥的空间，“诱导”顾客下单的同时，还让顾客觉得“捡了便宜”。
当会员到店后，店内销售经理便以官方处理专员等身份出场了，必要时还会配合轮番上场。
澎湃新闻卧底了解到，面谈伊始，销售会延续前述的“至尊一卡通”名额激活话术，声称威尔仕各门店已经陆续停售长期卡，未来只会存在一年卡，需每年续费办理。目前官方一年卡售价最低为5288元，但未来价格会继续上调至近万元。如果会员激活该名额，保留权益，现有的会籍卡到期后，只要每年缴3648元的“管理费”，连缴20年，就可终身使用。
记者从后台系统浏览发现，有大量会员持有多份长期会籍合同，有会员的会籍有效期延续至2082年。艾经理称，如果有会员质疑是否会停售长期卡，就说“是体育局规定的”。她强调，谈老客户的时候一定要自己也相信以后没有长期卡，“用自己的情绪带动老会员，那这个时候会员就上套路了。”
艾经理告诉记者，当会员感觉自己“捡了便宜”，表示需要这个名额，那么销售人员就会立刻把这套“管理费”权益话术推翻——这仅仅是一个铺垫。“（上述）谈的都是到期之后再付钱，如果没有套路，会员为什么会现在就掏钱买单？”艾经理说。
接下来，销售人员会换上一套新话术，称上述权益是总部“特批”，不能转卡和退卡，且需要连续缴费，如果中间断缴，就无法享受该权益。因此，可以帮忙向总部申请另一种方案，就是每月付3648元，只需连续缴纳12个月，不仅同样可以享受上述权益，而且总价便宜了近3万元。此外，还可以将合同拆分成2份，方便后续转卡。
乍一听，便宜了不少。但事实上，连续12月缴纳3648元，接近于两张10年宇宙卡的销售价格。
记者卧底期间获取的一份威尔仕实时销售底价表上，包含各档次的单店卡、全国通卡（钻石卡、宇宙卡和VVIP卡）等各类卡种的相关价格。其中，3年宇宙卡、五年卡（钻石卡&宇宙卡）和十年卡（钻石卡&宇宙卡）的价格均过万元，如钻石卡10年为18888元；宇宙卡10年24888元。
所谓的“终身使用”，也是噱头。艾经理称，销售人员实际上就是按照会员的实际年龄，推算可购买的最长年限。如果会员一口气续费了40年，在后台系统上，也只会显示成4张10年卡种的会籍合同。
不过，办理过超长年限健身卡的部分会员，特别是会籍有效期超过40年的，不再是电邀到店的目标群体。记者特意点开一名90后男会员资料询问一销售人员，对方称，“这种已经要‘死’在威尔仕的，就不用打了。你要打，就打（购买记录）干净一点的。”销售主管小红告诉记者，这些会员“不是正常续费” 。她称，他们是被“忽悠”办卡，“我们威尔仕和他说以后卡涨价了，可以高价帮他卖或者转让，可以赚差价，很多人会信。”
不过，小红坦言，所谓的投资变现只是一种噱头，“根本赚不到差价，只是为了让会员办卡。”而艾经理则称，行业内直接将这类卡称为“赌卡”。
“谈不下来的，我们都会用这种方式来处理。”艾经理说，像上述后台系统里的90后就会办，“单纯、好骗，说什么信什么。”
2022年9月，记者随机暗访一家威尔仕健身普通店。记者所在门店会员小陈提供的与一销售经理的对话录音中，对方声称，“年底左右”就没有十年卡了，未来市场上“物以稀为贵”，长期卡价格也会水涨船高，整张卡转卖不仅不会亏，“未来还可以拆分出一张张副卡，到时候随便找销售转掉。”
对于这种营销线日，小陈与记者所在门店一名健身教练的对话录音中，该教练称，以可以拆分转卡赚钱来“噱”会员办卡、续卡，是会籍销售们普遍采用的一种谈卡方式，如24888元的10年宇宙卡，公示价格为一年卡7100元，销售说未来可以帮忙拆成10张卖出去。“这叫理财，你可以打电话举报他们是诈骗。”该教练继续说道，“很多人会相信，有这种好事，我自己刷钱做不行啊？”
为了验证上述情况，2022年8月末至2023年3月初，澎湃新闻记者陆续前往位于上海的威尔仕健身光启城店、中山公园店、静安久光店等多家门店咨询办卡续费等情况，发现销售套路依旧。
2022年8月29日和9月1日，记者两次来到位于上海徐汇区的威尔仕光启城普通门店。一名姜姓销售经理介绍，虽然目前不允许超年限售卖预付长期卡，但公司还可以打 “擦边球”处理。“公司肯定要想办法。”姜经理表示，有很多老会员直接办卡至80岁，也有很多用户办20年以上的高年限健身卡，为了以后转手卖卡“赚大笔差价”。他现场向记者展示了几位办卡会员的个人信息页面，其中一位男会员的会籍有效期截至2051年，推算其届时将70多岁。
姜经理推荐记者购入一张售价为18888元的10年“钻石卡”，折合每年使用价格仅为1888元。他声称，未来记者能以每年至少4000元的价格转卖，差价利润可观。他强调，年底就没有长期卡种了，如果帮忙转介绍卖卡，他们也要拿一点“好处费”。
不过，2023年3月初，当记者时隔半年再次咨询姜经理时，对方仍推荐办理上述十年卡种，同样的价格，同样称可帮忙转卡。但他口中的“年底” 停售，又变成了“今年6月”停售。
值得一提的是，从2022年9月至记者发稿时，在一个朱姓大区经理所管理，拥有上百名上海部分区域销售人员的会籍销售群里，仍有销售人员上传POS机刷卡小票，大部分金额过万元。从具体金额来看，很多会员购买了10年卡。
记者注意到，对一些低于万元的结算小票，朱经理会特意评价说“卡太小了”，而3588元这样的成交金额，更被其点名说是“菜鸟卡”。
那么，健身行业能否出售可长达五六十年的“超长年限”预付会籍卡？上海申颂律师事务所主任律师沈海东向澎湃新闻表示，由于目前还未有适用于“体育健身行业”的会籍卡期限相关限制规定，企业出售“超长年限”预付费会籍卡种，尚不违法。
不过，中国法学会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研究会副秘书长陈音江对此强调，预付式消费一直是消费者投诉的热点、难点，也是侵害消费者权益最突出的问题之一。目前全国多地已陆续出台单用途预付卡管理相关条例，但针对传统健身行业的监管“仍未落到实处”，需要进一步对会籍卡卡种金额、预付最高年限等方面制定相关细则，确保消费者预付资金的安全。
上海的某一位大区经理，在其管理的会籍销售群里评价单子金额过小。财经评论员马红漫则告诉澎湃新闻，传统健身行业的最大弊端在于前期投资大、运营门槛较高，抗风险能力较差，出现现金流断裂的情况较为普遍。
而对于销售人员口头宣称可以通过转卡获取高回报收益的情况，陈音江认为，销售人员故意将健身卡“金融化”，宣称可以带来高收益回报，涉嫌恶意夸大事实来诱导、误导消费者，透支行业信誉，性质恶劣。沈海东持有类似观点并表示，该行为或涉嫌构成《消费者权益保护法》所规定的“虚假宣传”，消费者只要提供相关电话录音等证明，就可依法要求涉事企业“赔偿损失”，并可请求工商行政管理部门或者其他有关行政部门予以惩处。
此外，对于记者暗访的门店销售人员可直接使用公司高层权限，查看全国所有门店会员有效证件信息，特别是学龄前儿童在内的未成年人敏感信息等情况，浙江省法学会律师法学研究会理事周立波、上海市法学会未成年人法研究会副秘书长田相夏两位行业专家均表示，该行为明显违反《个人信息保护法》相关规定，相关部门可进行相应的行政处罚。
公开资料显示，“威尔仕健身”为“威康健身管理咨询（上海）有限公司（下称“威康健身”）”旗下的健身品牌，成立于1996年，创始人为王文伟。
威康健身成立于2007年，法定代表人为张立。经营范围包含：体育健身服务、美容服务、食品经营、体育场地设施经营等。
威尔仕健身官网刊文显示，截至2021年10月，威尔仕在全国总计开设了165家健身馆，会员达到130万人。
